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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无人的境地不是第一次陷入了。私家车在国内还不是必备物的年代也不过六七年前，巫婆小姑娘还是十几岁。去婺源，那时进了山里的村子，村里小孩子都跑来围观，穿蓝布衫的老爷爷坐在门槛上抽烟笑看我道这女孩子怎么长这幺高哦。一路山里无人，只敢细语怕招来野猪野狼。还有齐云山也是，明明是黄金周旅行，却空山鸟语，烟雾缭绕，修道老人着素袍坐在石子路边静望远山，一副仙骨凛然。山顶上的道观一半用山岩当墙，接着仙气，每个方位供着的神仙静静不被打扰，只有经文回荡，流水方向都可分辨得清楚。还有九龙瀑，巴士车上只有本地人，拎了大网兜的石鸡，或者采了一篮的茶，上到第五层瀑布压根就没了游客。我独自就着龙心潭躺在石头上看天上长得像狴玺的云朵飘过。这在现在压根想都不用想的，前几日爸爸妈妈另某道教名山，给我看的照片上，人拍着队穿过栈道。自然听不见越人歌，也听不见三寸金莲踩着碎步一山一人的祭拜虔诚。我猜少时的旅游经历就算跟只小了不到十岁的表亲说起，也只让人嘲笑道姐姐你老啦。
所以日落后的黄石多奢侈，更奢侈的还有南达科它。穿过闪电暴雨曲抵达恶地的时候已经快日落了。游人很少，剩下流连往返的小孩子们在恶地小山上爬上滑下，问爸爸妈妈响尾蛇呢传说中的响尾蛇呢。停车场里就五六辆车，其中竟然还有辆康州的车——康州的车牌太小众，出现在中西部平原上的几率不比阿拉斯加车牌高，那家康州的女主人好奇来问是不是真的住在康州。恰逢无家可归的横跨整个美国公路旅行搬家，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我到底是住哪。
离开恶地国家公园（Badlands National Park， South Dakota）见不到边际见不到底的怪山时，夕阳下有一对印第安夫妇走向了那片山里。只见背影。女子黑发绑着直拖腰际的大麻花辫，穿着粗布衣服，裸露的皮肤是日晒的痕迹。男人敦实，手握拳的走路姿态，同样的麻布衣服和晒伤的皮肤。没见到正脸，只见他们在恶地游人都散去了的夕阳下走向了这片重重地貌，若再仔细回想他们当时的姿态，我都心存怀疑是不是幻觉，或者是这稀薄空气投射了百年前的一闪而过。
观景的路线当然不局限在人修的木栈道上，还可以往恶地深处走进去。路自然是要自己走出来的，但是偶尔出现黄色的编码标记告诉人大概方位。我有时特别喜爱走高低不平需要蹦蹦跳跳的路，一踏上去小动物本性雀跃出来，以为自己是驯鹿，在恶地上步步为营，深一脚浅一脚活力无限地直往无人的恶地深处冲，到了东西南北全是见不着边的怪石山的地方，心满意足。冲到小峡谷边，看到花栗鼠刺溜溜飞快沿着七十度角石头钻下峡谷，瞬间挫败了。回头看末日场景般的恶地。多少故事呀，每一座小山上整齐的红色线条，干燥得每一滴水落地即蒸发得恶地平面上，却留下无数小溪曾经流过得低洼，云朵飘过最高的那块石头尖上时好像停了一秒钟，舔过了山头才继续前行。傍晚恶地外缘雾气像鬼火，闪着蓝色的光芒，大角羚羊慢吞吞沿路三步，小巧的叉角羚羊正开始一天的游玩。
远古生物们的足迹亦在这干燥的恶地上四处可见。南达科它独有的stylemys支柱龟的龟壳被恶地完整了保留了三千万年，更让我兴奋的还有鬣齿兽的头骨化石，这个生活在四千一百万年前，和现在大陆上大型肉食动物们同属一族的巨大掠夺者的化学亦在恶地不鲜见，它们高大，体重可以达到500公斤，中古始新世时它们在恶地猎食繁衍。
那时候恶地是什么样子呢？
这是公路旅行的第六天，起了大早离开心心念念大半年的双城，八个小时才抵达恶地。离开双城圈代表离开了现代，回到旧时。上午的车程在明尼苏达西南农场间度过。这是整个美国大陆上最爱闹龙卷风的地区之一，这次也不例外，我百分之两百的确定我看到了一坨龙卷风云从身后地平线处飘了过去，黑风老妖出没，我祈祷它别往这边飘过来了，还好去了和车行路线垂直的方向。中间穿过密苏里河，人家才是北美最长的河流，在这段水域流的还是挺有气势的，比明州境内的密西西比河反正是有气势。
下午在南达科它鬼草重重间。大部分时间天上很低的地方垂坠着一团团圆滚滚的小云朵，像北极兔子撒着欢一上一下的跳着，排了整齐的队形一朵一朵的笼罩没边没际的大草原。场景象是我掉进了爱丽丝的仙境，我都几乎被催眠似的看着这个场景。突然的大风哗啦啦吹动了草地，脊背一凉，赶紧坐直了身体。这哪是什么可爱的仙境，明明就是冰与火之歌里马丁描绘的远东亚夏鬼草阴影之地啊。多斯拉克人最恐惧的能吞噬万物的鬼草重重。象是咧开嘴朝闯入者大笑一般的形态。
印第安勇猛的斗士生存的土地呀。
下午天边开始闪电战，之后半个小时发生的事儿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交织着“好刺激太爽了”的感觉没法描述。故事的经过就是闯进了百尺厚的乌云底下以后，就掉进了另一个世界。不远处西方闪电竖着劈下来杀开地平线，东方闪电横着擦过天边刺啦啦的亮白色，不间断的闪电大戏上演没完没了。不知道是冰雹还是恐怖的雨点斜打到车前窗，二十秒内雨刷就算报废，什么都看不见，空空荡荡的高速，百年前的印第安勇士提着弓箭飞奔而去，吸血狂魔在没有阳光的前方静立等待它的晚餐。
半个小时后冲出乌云区，雨瞬间停了，阳光无辜再次露脸，鬼草地上小魂小魄各回各家，回头看是座巨大的彩虹桥（seriously，有生以来看到的第一大彩虹有没有），西起鬼草东没鬼草的架在地平线上当是天宫，桥上是山海经搜神记里的小鬼儿们兴高采烈嬉笑打闹着跑来跑去。
转头，鬼草间开始露出层层石山。
Welcome to B-A-D-lands。欢迎你们的臣服和奉献。
乌云压成的山尖
猎手和勇士生存的地带
Badlands上空的彩虹影
恶地恶地
躲在北极光里的小巫婆 《横跨美国公路旅行（2.2）南达科它恶地（Badla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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