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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桥不仅是旧金山的地标，它更是这个国家的纪念碑，承载着美国钢铁时代的辉煌。
车往Marin Headlands上的山顶Hawk Hill开，在左手边，金门桥和作为背景的旧金山城区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红白蓝加上山坡上的绿，几种简单的颜色构成了兼具壮观和秀美两种属性的风景。
金门桥离海平面大约有25层楼高，自由落体从桥面下坠，到水面时的速度将超过每小时100公里。血肉之躯这幺落下去，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粉身碎骨。
从1937年建成到现在，大约1200人在金门桥上以这种“纵身一跃”的惨烈方式、在这样的风景中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数据也让金门桥成为全世界自杀人数最多的场所之一。
恐高症患者走在大桥的人行道上，断不敢朝海面多看。在桥上来回走过，我也只是偶尔看几眼，轻微恐高症患者顶多只能这样了。人行道的护栏只有1米来高，越过去不需要费任何周折，这应该是金门桥屡次上演自杀悲剧的原因之一。想想吧，那1200人做出最后决定以前，面对的该是怎样的黑暗？
遇到突发事件，置身事外作客观报道还是主动参与并希望改变事件的进程，新闻人经常需要面对这样的道德困境。1993年，南非图片记者Kevin Carter在苏丹拍摄了一张照片：饿得奄奄一息的黑人小孩在前景；背景中，一只秃鹰正在观察、显然已经准备捕食。没人知道这个小女孩的下落。这张照片发表在《纽约时报》上， Kevin Carter因此获得了1994年度的普利策新闻奖，但他领奖后不久就因为极度抑郁而自杀。人们对自杀的原因有不同的解释，但新闻记者面对的这种道德困境一定让他深受折磨。
真有神经极为强健的人自己愿意跳进陷阱，美国的纪录片制作人Eric Steel算一个。他组织了一个10来人的摄制组，从2004年1月到12月这一年的时间，选择不同的机位，包括我去的Hawk Hill提供的全景视角，当然还有桥面上用长焦镜头捕捉的特写，监控整个金门桥，试图记录下了当年所有的自杀者。2004年共有24人在金门桥结束自己的生命，Eric Steel拍到了其中的23位。这些内容加上有关的采访，最后做成了一部纪录片《金门桥》（The Bridge）。
从年初开始这部纪录片在各种电影节上露面，本周开始就要在美国的部分影院上映。这样的一部作品当然引起了广泛争议。
近些年我一直追踪美国的纪录片创作，主要作品几乎从未错过。这里多数片子讲的都是让人心碎、焦虑、无奈、愤怒的故事，我早习惯了，相信自己具备远超过其他很多观众的承受力，但《金门桥》仍然让我的视线经常离开画面。Eric Steel为什么要拍摄这幺个片子？他不会陷入癫狂吗？
Eric自己说看着这些镜头会陷入极深的痛苦中，但他的剧组救下了至少6个人，还有一个人一年内几度徘徊在金门桥，每次都被救下。剧组因为完全无法获取预警信号才没有提供救援给其他人。很多自杀者的举止与普通旅游者无异，直到翻越护栏的那一刻。Eric希望管理部门能够加高护栏。
由于经费的限制，加上外观的美学要求，多年来，虽然一直有加高护栏的呼声，但从来没有机会实现。纪录片《金门桥》提供的强烈冲击，或许会促成一些变化。至少Eric自己指望达到这个目的。
Eric拍片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管理部门自己拍摄的是自杀者。采访那些不幸的家庭的时候，他也没有告诉家属自己拍到了那一刻的录像。Eric的解释是，他不想让这个片子让很多人知道，或许会有人因为想成为片子的一部分而自杀。在公映以前，所有家属都有机会看到《金门桥》，Eric说，他们都表示愿意留在片子当中。
金门桥管理当局有专门的巡视队伍为人们提供救助，但依然无法完全阻止悲剧在这幺一座世界级的纪念性建筑继续上演。
易速利 《作为悲剧发生地的金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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