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遇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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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那天并不晚，我在店里当班。柜台前三、五个人正依次付款购物，窗外灯火通明，行人如织，平静又祥和。“请给我一包Newport香烟。”上前来的黑人男子清瘦而高挑，他微微笑着用手指着我头上的烟架和声慢气地对我说。

　　　　
我抽出他要的香烟正想递给他时，只见他一下子抽出一把手枪顶着我的前额：“给我现金。”他见我愣住了，又命令道：“给我现金，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又冷酷，漠然凶狠的目光直盯着我的双眼，我感到额头的枪口实在而有力，翻眼一瞄，枪的保险已打开，他的手指就弯弯地勾的扳机上。

　　　　
纽约的劫匪凶残狠毒。此时我俩之中，稍有不慎，我便顿时命归黄泉。我本能地慢慢举起双手，亮开双掌，作出清晰、标准的投降状，平静地问他：“放松点，朋友，我能为你打开收银箱吗？”“别动！”他严厉地警告道，左手一下子探进我的收银间，中指准确、快捷地按到“Open”的键上，“啪”的一声，收银箱应声而开，他依次从钱格中抽走所有纸币。

　　　　
然后，他下巴朝上一翘，我迷糊了，“先生，钱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我的烟呢？”哇！这十恶不赦的惯匪，我不情愿地把烟递给他。“多谢了！”他笑笑，收起枪，转身消失在门外。我回头一看，店里购物的客人照旧挑选着货物，刮彩票的客人，照旧埋头刮着他的彩票，其中一位身着“保安”制服的男子自始至终更是连头都没抬过一下。好像压根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更别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是纽约，不是儿戏！其实，店里的保安措施极好。每个视角都有摄像机，店里还设有一条直通警局的暗线，按钮就藏在柜台底下，脚旁还藏有一个脚踩的机关。但你敢动吗？更可笑的是，在柜台下，我也藏有一把上了膛的枪，那是我们填了无数的表格，汇集了几年的税单，跑了不知多少次，才从警局火器部申请到执照，又花了五百大洋买来的一把新枪，但是，你有机会用吗？店里这幺多人，你就不怕殃及池鱼，伤及无辜吗？

　　　　
我曾看过一则报导：两个劫匪打劫一家商店，那华裔店主当是名血气方刚的好汉，拔枪就打，前面一名劫匪打死了，好事一椿，为民除害；后面的劫匪打残了，此抢匪回头告店主伤及无辜，因为他辩说他根本不认识前面那个劫匪，他是来消费的顾客。到头来，店主输了官司，变卖了所有家产仍摆不平此事，这一生，这一家也就算是完了。

　　　　
有此前车之鉴，后来我们又以一百五十元将那把从未用过、得之不易的新枪，卖还给了火器店，此是后话。

　　　　
报警之后，六、七辆警车呼啸而至，听说连巡逻的直升机也动用了。查指模，写调查报告，关了店门折腾了一夜，又叫我去警局从几千张嫌犯照片中辨认、指证劫匪。我和劫匪四眼相对，眼珠都不敢转一下，唯恐惹恼劫匪，引来杀身之祸，我哪里认得出？没有线索，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头回生，二回熟，此后在不同的场合我又遇到了几次抢案，有一次抢匪甚至连扳机都连扣几次，没打响，算我命大。

　　　　
海外华人谋职不易，唯有盘下一家小店，且多半在凶险之地，性命交关地赚点血汗钱，很少没有遇上麻烦的。祸事临头怎么办？我的经验和忠告是，一、千万别-，他有备而来，早已摸清你的底细，且枪已顶在你的脑门上，-只是送死。二、冷静应对，你紧张，他比你更紧张，慌乱中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引起误解，枉送了自己的性命。三、银柜中只放足够的零钱，身边只带够用的现金，一两百元绰绰有余，抢了也不伤你多少，钱明天还可以赚，命只有一条，为一两百元钱和烂命仔搏命，犯得着吗？

　　　　
此外，行车途中，被前面的车突然煞车堵住，你千万别顶上去，得给自己留足一个可以掉头逃离现场的空位，因为这往往就是打劫的圈套。陌生人问路，更不能把车窗全部摇下，不然冷不防别人抽出把枪顶住你，那你怎么办？这些生活常识，想必你是知道的。